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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期五天的兒童電視影展,讓我遇見我的老師。

遇見老師總是讓我自卑,他們的成就讓我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蠢材,因此我很少主動跟老師打招呼,其實要不是因為難看,我真想馬上找個地方躲起來。老師對我而言完全是遙不可及的學者形象。

這一次我卻在戲院的人潮中遇見老師,她穿著和平常印象中完全不同的輕便帽T,戴著眼鏡脂粉未施,就在我的旁邊為自己和女兒找位子坐。是老師先認出我來的,那個時候我還楞在原地。不知道哪裡來的冒犯感覺,好像自己撞倒人家一樣的愧疚,我不停的說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師卻拉著完全狀況外的女兒說:「叫姊姊。」我急忙脫離這個令我尷尬的狀況,放棄本來打算坐的位子另外找一個更後面的位子,然而這麼一來老師的身邊的位子就詭異的空了下來。也顧不得此舉是否失態,我需要一個安全的角落讓心跳平靜。

老師帶著女兒來看電影。我突然發現,在學校她是我的老師,在研討會上她是專業領域中的學者,在這些場合之外,她其實是人家的妻子和孩子的媽媽。

這樣的事實讓我覺得感傷。

歷史上那些偉大的思想家、偉大的藝術家,其實都是為人子女或為人父母、為人夫、為人妻,無論多麼不朽的歷史地位,卻仍然像我們的父母一樣會慢慢的變老,然後漸漸的失去追尋理想的動力,最後淹沒在大地均勻的呼吸裡。大家都是一串鞭炮上一個容易被遺忘的聲響,再怎麼樣的偉人,也不過只是片面的爆的比較響而已。我明星般的老師,不知道是不是一位好媽媽和好妻子?在家庭生活的負擔之下,她怎麼還能夠堅持於學術的領域裡?而這樣的毅力又能支持到何時?蘭妮萊芬斯坦怎麼能夠以百歲高齡仍繼續從事電影創作?快要八十歲的艾格妮絲華達怎麼能夠從新浪潮時期一直活躍到今天?

多少原來意氣風發的學界菁英們就這樣一輩子陷落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在柴米油鹽醬醋茶裡打轉,在每一個年紀擔心那個年紀該擔心的事情:孩子的成績、孩子要結婚了、自己的更年期來臨、老伴的健康狀況…。40歲對某些人來說,人生的事業才正要開始,對某些人來說卻是回歸家庭的開始,不知道二十年後我的老師會是什麼樣子?

如果說理想中,人生的際遇按照種類分成許多條平行的直線,那麼我們每一個人想必都在線與線之間繞啊繞的,我的老師與我正好繞來繞去交會在此刻。那麼我所預見的,不知道是老師的未來還是自己的未來,但可以確定的,這是很多人的過去,人生好像是一段很長的路,真的很長,也真的好短,我但願20年後40歲的我還有機會回頭看見這些文字,但願那個時候的我還堅持著今天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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