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的主題很簡單,就是記錄一下我自己從觀望到付諸簡單行動的心理過程。

一.為什麼我什麼也不做?
我對這個國家和社會都感到失望,不公不義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階級的分化在發生,族群的分化在發生,弱肉強食是社會的準則,而這個國家沒有救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過的開心一點,令人鬱悶的、沒有出口的問題,只能撇在一邊。我一向不是一個很喜歡涉足公共領域的人,我討厭學會、討厭開會、也討厭任何有權力同心圓的社團組織。我覺得這些論述跟立場中處處是陷阱,我們永遠只能看到事情的一個面向,而忽略或被遮擋看到另外一面。所以,怎麼樣能夠保持自己清醒不被蒙蔽?就是做一個抵抗的讀者,不要輕易的被任何一套論述收編,我們關心但是不涉入,我們聆聽但是不出聲。因為珍惜自己的一句意見,想要更謹慎一點。謹言慎行,避免自己被利用或捲入爭端,這更是承襲我原生家庭一直以來的習慣。

二.學習湊熱鬧。
成為上班族之後,我仍然不願意捲入爭端,但是因為有伴的關係,我們喜歡參加嘉年華會一般的大遊行,喜歡走在沒有車的中山北路上,喜歡在頭上榜標語、舉紙板,在街上散步、拍照,享受大家因為共同的理想而親近的感覺,恣意在遊行群眾的壯膽下,向車道停紅燈的人們高舉標語。我們作為某些議題的隱性支持者,仍然不想捲入任何的辯論、不想被挑戰也不想挑戰別人。只是在我們關心的議題中為自己支持的一方站出來,出個人頭湊個人數,默默的付出一點點的力量,表示我們是支持的,小心翼翼不想發表太多意見的支持。

三.公民教育。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賀老師的課堂。那個星期,我們討論的事情很簡單,賀老師認為:台灣是一個在「成為公民社會」路途中的非成熟公民社會。我很震驚。固然對我們來說,公民社會的定義有些模糊,我以為我們擁有完整的投票權力、有著言論自由、我們繳稅,這樣的台灣為什麼不算是成熟的公民社會呢?老師的華語講的不是很溜,她想了一下,說出一個例子:例如,工人不會為自己的權益站出來。接著,我們進行了一點點關於台灣與老師的國家-比利時的比較。在比利時,投票是公民的義務,如果你沒有投票,可能會受罰。發表意見不只是公民的權力,也是公民的義務。你必須負起監督你的公司、監督你的地方政府、監督你的國家的責任,因為你是公民,身為公民的權力由你的監督而來。這實在是一個令人傷心的事實,因為我一直以來都認為我選擇在公共議題中潛水,是能夠讓自己立場超然的好作法。事實上,當你怠惰於公民責任時,你也同時在放空公民權力。而這一點,從小到大的公民課都沒有教。

四.關於國家暴力和法律。
在那之後不久,我就如同命中注定一般的,突然跑去參加一個訪談專案,在兩天行前課程中,我體會到了在台灣這塊土地上國家的形成與國家暴力的必然與非必然。我們討論的是白色恐怖的前因後果和國家或個人為了維持所需的權威,必須採取什麼樣的方式建置一個絕對權力的場域。有這些法學專門的組員的陪伴,我對於法律的了解終於突破鴨蛋,並且認知到法律其實是很有趣的東西。法律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念法律系不只是把那些法條背起來考試,他們更要討論如何使用法條、如何詮釋、如何修改,還有很多很多我還是不知道的東西。法律是一個不斷在建置中的場域,在法律裡面同時可以進行一種範圍很廣大的實踐,例如如何鑽法律的漏洞,如何用這條法律駁斥那條法律,交叉進行一種語藝說服的行動。最可怕的莫過於,法律是人訂的,人們利用法律,或者藉法律利用別人。很多人因法律詮釋的失敗而賠上一生,不少人訂了法律害死自己。

五.文本必須依賴更多的文本
這一點,終究成為將我推出入宿舍,走進風中去靜坐的原因。在文學批評的課堂上,因為讀小說一直讀不出有創意的見解,老師就說了一句話:文本必須依賴更多文本。這話意思很簡單,就是我讀的書不夠多。當我閱讀一個文本時,他可能並不怎麼有趣,但是當我認識了一些相關的東西、讀了不同角度的評論、不同切入面向的分析、當我讀的更多,這個文本之於我,才會更豐滿更有意義。此所我們應該讀書,我們應該在教室裡跟同學分組討論,一個人的思考固然必須,但思維的死胡同尤須依靠別人的不同意見來融化跟轉向昇華。所以我生氣的時候就聽聽其他人對我所遭遇的事件的分析,失戀的時候就聽聽其他人對愛情的意見。如果每個人是一個文本,我必須創造更多與其他文本交流的機會,我才有可能走出自己有時繞不開的僵硬情緒中。

在靜坐行動的一開始,我並不清楚靜坐的訴求是什麼。陳雲林來的那幾天,我完全是經過口耳相傳才知道大概什麼事情發生,我沒有看報紙也沒有看電視。在出門之前,我可以有很多理由猶豫,例如我應該更清楚靜坐學生的訴求,再決定要不要聲援;我可以只要網路連署,不用拋頭露面;我可以把時間拿來讀書備課或許可以早一點畢業,就像那些大人們期盼的好孩子。但是我知道我以及形塑我的一干理念,一定需要在不斷的辯證中修正,一定要在和別人的論辯中定義自己。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行動。我可能會被利用、被欺負、被挑戰、我可能會失敗。但是沒有關係,沒有這些可能上當的冒險,就不會有成長,我們永遠不會知道其實自己還有很多可能性。

所以我去了,怯生生的在風很大的自由廣場服務台告訴那位看起來也怯生生的同學:呃......我想參加靜坐。然後在帳篷的最後面,找了一張小矮凳默默的坐下來,開始了我生平的第一次靜坐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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