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超級大國民.jpg

我沒有想到,今天會演變成這樣,從一個溫暖任性的早晨開始,朝鰥寡孤獨的結局直直攏過去,勢如破竹。

Hillenbrand的文章仍然是我無法跨越的門檻,關於國族寓言喔......或許概念不難,難就難在.....I still can't pay attention!!所以起身到二樓,尋找一向可以讓我pay attention的東西,電影。

《超級大國民》,1997年萬仁的作品,傳說中的台語演員林揚、陳秋燕、蘇明明演出。因為是陳年的校園版VHS,訊號又串了好幾手,很差的畫質,很差的聲音,模糊的字幕一出來,我開始覺得這無非是在折磨我自己。就算了吧,反正看這電影大概也是種姜太公式的折磨,就像我們曾經到景美人權園區,佇立在空蕩蕩的法庭裡,看那些不知道為什麼死的人處決前跟處決後的相片一樣,自願的。且我覺得更多人也需要這樣,折磨一下自己,折磨一下習慣了歌舞昇平的國人。雖說不能折磨太多,但都沒有,也是一種類似強迫症的病態遺忘。

電影開場的字幕是這樣寫的:

霧散了
景物終於清晰
但是
為什麼都含著眼淚

噢,有夠悲傷。
看這電影,首先必須具備堅強的身心狀態,像我,就是一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失敗示範。我以為我像去年夏天一樣,足夠堅強樂觀又客觀,可以靜靜分享別人的故事,由此瞥見國家何以誕生的陣痛。結果今年此時,那些不曾間斷訴說著的,散落在城市鄉村各處的,私密的創傷故事,好像真的變成自己惡夢的一部分,壓在我私人的記憶中,纏纏綿綿揮之不去。第一場戲,馬場町的槍決,我就已經瀕臨惡夢邊緣了。

電影很紓緩,但並不沈悶,沈悶的可能會是觀眾的心情。故事很簡單,林揚在出獄又於養老院自囚多年後,由於時常夢見同案被槍決的陳桑,開始尋訪同案難友,找尋被槍決的陳桑的墳墓。因為他一直覺得是自己供出了陳桑,而陳桑手比著二條一,穿過監獄迴廊,以及陳桑在馬場町被槍決的畫面,在在縈繞不去。最後,林揚終於在六張犛的亂葬崗找到陳桑的墳,他終於崩潰哭了。

林揚,我一直懷疑他是不是就是台語片中的某某演員,他看起來這樣眼熟,又這樣疏離。他駝著背的站姿、穿衣服戴帽子的方式,都很像我自己的阿公。找他來眼這個角色,我想是非常適切,你想不起他是誰,但又這樣面善,像是每一個自己的長輩、隔壁的伯伯,這些一輩子在白色恐怖trauma裡掙扎著的超級國民們,就像這樣,隱身在街頭巷尾,背負他們的生命故事,很少有人想要聽,就算想聽,也很少有人聽得懂。

林揚的抑鬱,是我始終懂不得的,但覺熟悉的老人家的抑鬱。看他慢慢的走來走去,拿起東西,閱讀,很難不為之動容。他的台語口白極為動人,他的內斂低緩正是這樣令人不解,就像我們從來不解記憶和遺忘的揀選標準,不了解我們的國家社會何以如此。為什麼很多人對很多議題害怕、抗拒、焦慮、防衛、一碰就滿身神經。很多人都像林揚那個角色一樣,受過傷,還在潰爛不可能好起來的傷,那是一輩子不能言喻的痛楚,也是一個國民根本無法負荷的重量,國家和理想的重量。誰會知道對未來的期許,竟然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陳秋燕的角色到她自殺那場戲之前,我每看就要哭。總覺得遇到那麼大風暴卻不流淚的人,觀眾更需要為她掉眼淚。他丈夫(年輕時代的林揚)因為自己被判無期徒刑而要跟她離婚,陳秋燕壓抑著,沒有任何直接的情緒表情,一個鏡頭拍她站在從綠島回台灣的船頭,小小又堅強的身體背對我們,她默默的撕碎離婚協議書,碎紙片隨風飛散,隔著歲月的迷霧,我們永遠都無法表示同情或給予信心,甚至認同都顯得矯情,無法出任何主意,這樣的無能無奈,我除了哭以外實在沒有別的事情好做。

幸好他們給我安排在一個隱密的位置,我哭掉了身上僅剩的三張面紙。

我不知道這樣的結局對老人家來說,算不算一種解脫?而電影中的島國,國會打架、街頭抗議、賄選,這又是從哪裡來的,關於對私領域和公領域的執迷。人們還在為自己想像中的美好將來,或許是錢,或許只是為了一口氣,執迷著,或者執迷於解脫,執迷於過去。我不知道那可以算是一種自我處罰,還是,終究會超脫?然後我又執迷於什麼呢?我想也絕對不是什麼超脫。說起來大概很神經,一點都不好聽,我或許是為了許許多多細瑣的執迷,而繼續執迷吧。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minira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